她没有反驳什么，缓缓贴过去，垂眸观察起这盘白子马上全军覆没的局。
老人一手捏住白子，犹豫不决，不知该落在何处是好。
黎若看着他愈发纠结的神色，“爷爷很想赢？”
“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，谁会不想赢？”
黎若缓了口气，轻笑，“正因为您一直想赢，顾及太多，所以才会走成了这样的死局。”
老人沉默了半晌，眉间的皱褶皱得很紧，“你有什么办法？”
黎若也跟着沉思了会儿，捏出一只棋子，放在一处对他道，“您看这样如何？”
老人捏了捏下巴，黯淡的眼睛刹那间明亮起来，大呼道，“妙啊！妙啊！这招及时止损的险棋打破了僵局。”
黎若又跟着道，“黑子这种时候只能下到这个地方，你执白子可以破了他的气。”
老人顺着黎若的思路，看清了门路，逐渐喜笑颜开。
“真不错！终于能赢他一局了，丫头你可真谦虚，这盘死局都能被你救活，还说不懂。”
黎若感觉有点受之有愧，毕竟她觉得这个真的很简单，怪就只能怪老人家棋局走的太臭了。
“爷爷，您能告诉我，霍家爷爷在哪里吗？”
她没有忘记此行目的，再次出声询问道。
老人不以为然的道，“你找他干甚呢？不如陪我在这里继续下棋吧。”
“可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霍爷爷叫来的啊。”黎若又跟着强调一遍，“没有霍爷爷的指令，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啊！这位爷爷不如告诉我，您和霍爷爷的关系，我不会耽误你。”
“你说他啊，这么大的庄园你就见到我一个老头子，怎么就不能笃定我是你爷爷呢？”
黎若眸光一转，澄澈间泛起涟漪，“也不要怪黎若不敬，我知道霍爷爷刚从床上苏醒过来，按常理来说，身体和精神肯定不如您硬朗的，所以我觉得您不是。”
老人看她摇摇头的模样，顿时哈哈大笑。
此时，一道沉重带着咳嗽的声音响起，黎若心头一跳，偏头望过去，一位面色沧桑，气色阴沉的老者坐着轮椅朝他们驶来。
黎若当下有九成把握确信这位老人就是霍家老爷子了。
“扉廷啊你来的正好，你快来看看方才的死局被破解了，你终于败在我手下一回了。”
黎若触到霍老爷子凝过来的视线，似刀子般凌厉，她心脏猛地又是一道撞击。
几声有气无力的咳嗽声过后，霍扉廷冷冷的质问，“这棋局是你破解的？”
“是......是我。”
霍扉廷语气加重，不满道。
“是就是，吞吞吐吐算什么样子？”
黎若微微颔首，不卑不亢，“爷爷，是我的做的，不过也是误打误撞罢了。”
没等黎若还想再问一句废话的空，任老爷子已经飞快离席，丝毫没有拖泥带水。
寂静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黎若僵持在原地，过了片刻才堪堪开口。
“爷爷累不累？我推你回屋休息吗？”
“憋了半天就只有这一句话？性子还真够木讷的。”
黎若随之愣了愣，“黎若的性子确实有些不太讨人喜欢，如果让爷爷心情不舒服了黎若在这里向你道歉。”
她的言下之意，既然我这么让您不舒服，就趁早把我赶走吧，这样对大家都好是不是。
“虚伪！你和他们也没有区别。”
她算是看明白了，讨厌她的人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让他心烦。
想到这，黎若好像也不怕得罪他了，眉眼微抬，笑道。
“爷爷您说这话还挺对的，我确实就是个很普普通通的人，那些人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。您身子什么状况自己应该明白，和我们这些小辈生气实在不值得，既然您真的不喜欢我，就直接把我赶走呗！”
霍扉廷自顾自倒了杯茶水，一双犀利透着亮光的眼眸望向她，“恐怕这才是你最希望得到的结果吧。”
黎若也没藏着掖着，反正怎么回答，他总会挑出毛病来，更何况霍老爷子是什么人物，撒不撒谎还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。
“我其实胆子挺小的，说实话您看起来……”
黎若顿了顿，“有点凶，我一向很怕和你们这样的人物接触，您身份摆在这里，有的是奉承愿意讨好您的人，应该不缺我一个嘴笨的人吧。”
“放肆！”
霍扉廷高昂发怒的嗓音响起，手中的茶杯被狠狠砸在黎若脚下。
黎若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有被吓到，睫羽轻轻颤了颤，看向霍扉廷。
“知不知道这种话有多大逆不道？”
以霍家庄园如今死板的规矩都是他定下的，屋子代表他本人该是多么死板了。
黎若吸了吸气，已经做好了要挨批的准备，甚至更严重的对待。
“要让你失望了，他们没有一个人过来奉承我。”
黎若听着霍老爷子的语气，着实有些惊讶，他是在失望吗？还是惆怅？
任一个人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十几年，突然醒过来，面对早就有了落差的世界，心情都不会平常。
想想还挺可怜的。
“您名声在外，待霍家立场坚定，大家大概也是怕您身子受不住，不好来打扰你。”
霍扉廷脸庞自带威严，面无表情时更令人可怕，“你知道的一清二楚，还敢这么和我顶嘴？”
“我没有啊，怎么敢，我是奉了您的吩咐来到霍家庄园的，其实我只嫁进霍家几个月，前段时间还出了意外。很少接触霍家这边，为数不多的第二次前来做客，根本不知道您的住址在哪里，找了半天寻不到人才误打误撞找到了任爷爷这里。”
霍扉廷瞥她一眼，“听着伶牙俐齿也没有那么傻。”
黎若语塞，好吧，其实她傻不傻这个问题她完全可以不计较，他老人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。
她刚缓了缓，冷不丁听到霍老老爷子一句疑问。
“听说你怀了三儿的孩子？”
黎若看着他的后背，眼瞳快速缩了缩，脑子里飞快回想从出现那一刻到现在，她有没有做出超于孕妇的活动范畴，好像并没有。
“是的，爷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