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莲以毒素,青莲以杀气,白莲以妩媚,红莲则是毁灭。
四莲本一家。
世人以为红莲贼一路攻到玉京,只是红莲贼的力量,其实不然,因为无论其中“纸灰饱腹、治病”的符法,还是“村中盛开的巨大黑莲”都不是红莲贼所擅长的。
四莲一直都在,只不过让正面对抗最强的红莲站在了明面上罢了。
方剑龙,过去血刀门第一天才,那时候,他心心念念就只想着能够去到圣火宫;
在一次执行任务的偶然旅途里,他认识了圣火宫长老朱怒阳之女,两人共经患难,一见如故,并结成夫妻;
惜造化弄人,这婚宴不过是朱怒阳钓鱼布的一场局
而且,朱怒阳还输了。
方剑龙这等小辈自是和朱巧儿一起被抓回了红莲教。
方剑龙委曲求全,带着妻子苟活在红莲教,每夜每夜期盼着圣火宫能来救人。
然后,圣火宫来了。
带走了他的妻子。
却没有带走他。
去年,他的妻子再婚了。
对象,是圣火宫一个家族的弟子。
便如当初那位血刀老祖理解他叛门成婚一样,方剑龙也很理解自己妻子的做法。
妻子终究不是武者,她并没有多少青春了。
与其等一个用青春都等不回来的人,她不如再婚以诞下朱家子嗣。
更何况,这后面肯定还有其他压力。
甚至当初不救他也是这人存在了某种考虑,毕竟.红莲阵营乱,当时他又穿着红莲贼的衣服,不带走也说的过去,毕竟只要打个招呼,说句“我需要和朱长老缔结更深的联系,而朱长老只有一个女儿,所以最好.”又或者“那小子投奔了红莲贼,红莲贼居然没为难他,说不定他是真的投靠了,这可是不安定因素,所以最好.”。
方剑龙很理解,非常理解,人之常情嘛.
可凭什么,他就得原谅?
高大的男子盘膝坐在密室前,背脊挺的笔直,爆裂的肌肉把衣裳撑的鼓鼓涨涨。
他垂首如岩,闭目不动。
无常赋予了他仇恨,也赋予了他命运。
在他妻子嫁人的那一刻,红莲贼便彻彻底底地信任他了。
而他的疯狂,努力,仇恨,也很让上位者喜欢,甚至连送信给黑莲教副教主的任务都交给了他,甚至还告诉他“别的势力换不了影骨,我们红莲能,只要时机合适,便将下一次换骨机会留给你,让你更换成我红莲法门”。
然而,他已经不年轻了,他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。
所以,他格外珍惜每一次机会。
所以.他为了第一时间将信送到彭弥手里,竟在这里一直等候,半刻也不离去。
转眼又是数日过去
天穹忽有密布彤云,一片雪幽幽落了下来,粘在方剑龙高挑的剑眉上
方剑龙没动。
紧接着,雪如鹅毛纷扬,倾泻了一整个长空。
方剑龙还是没动。
这雪,是暖的,落在身上甚至让他感到他那被消耗的精力正在快速恢复,便好似在高品质的肉田边修行一样。
“瑞雪兆丰年!瑞雪兆丰年呐!”
“哈哈哈,又要丰收了!”
“这雪下的好,下得好啊!”
方剑龙隐约能记起许多年前这里曾经响过的那些声音。
在良田日渐贫瘠的时代里,人们在经历了最初几年的惊惶后,却开始逐渐发现这暖雪居然可以让他们的土地变得肥沃。
所以,随着暖雪越来越多,土壤越来越肥沃,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也越是欢呼雀跃。
只是,如今.那些声音已经没了。
诸般杂念与往昔之事闪过,密室大门终于传来“咔咔”的开启声。
一个裹着黑莲长袍的笑面男子走了出来。
方剑龙抖去身上覆盖的暖雪,快速起身,然后从怀里将信迅捷取出,半跪递呈,中气十足道:“红莲教方剑龙,前来送信!”
彭弥抓过信,扫了一眼方剑龙,笑眯眯道:“不错,是红莲的样子,让本座倒是想起了些老人。”
“不敢。”方剑龙垂首道。
彭弥也是随口一说,说完就忘,他旋即便拆了信扫了一眼,然后笑道:“就这事儿?
以身殉道,铸了件鬼气森森的灵器,固然不错。
可这也需看,灵器在谁手里。
神木殿,只要那老东西不下场,有谁是我对手?
拿了件灵器,只能是浪费。
阿弥陀佛.善哉善哉”
他摇摇摆摆地往前走出,忽地一踏虚空,腾空而起,宛如半空生了无形石阶,任他驰骋,须臾便已不见。
方剑龙仰望着那飞空而去的背影,眼里生出浓浓的羡慕,继而转身离去。
片刻后。
某处中军营帐。
一道黑色身影飞落而下,周边巡视的黑莲教弟子纷纷行礼。
彭弥不管这些喽啰,大喊起来。
“老祝!老祝!”
“怎么不应呢?”
“喜事,有喜事啊!”
可还是没人应。
彭弥轻车熟路地来到铸兵帐篷,果见那肃穆无比的老者正全神贯注地铸造着又一把灵器。
“老祝,你可真是个疯子啊.连休息都不带休息么?”
可惜,彭弥的话又是白说了。
因为祝斑在铸兵的时候,就算是天崩地裂了,他也要先铸完再说。
随着对抗的加剧,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要神木亡,便成了祝斑的常态.
他的仇人是“神木殿殿主”青瀚城,是直接动手的景家,是暗中纵容的崔家,所以,他要竭余生之力帮助莲教覆灭神木殿。
同时,他这也算是两边投资。
如果莲教赢了,他的女儿女婿会因为他而能活。
他输了,他的女儿女婿照样会因为女婿铸兵师的身份,能活。
此时
彭弥只得等待。
没等多久,随着一阵儿淬火的“哧哧”声,祝斑的“静音模式”终于关了。
“什么事?”
“喜事!”
“什么喜事?”
“你的老对头共浪死了。”
祝斑愣了下,他先低头将淬火而出的灵器处理了一遍,然后拿了一块布擦了擦手,这才问:“怎么死的?”
彭弥道:“铸兵铸死的。
他临死前铸的那把灵器在一个废物手上,但却终究有些棘手。
刚刚红莲的人来找我,让我去联手夹击那废物,将他斩杀,以免生出更大麻烦。
到时候,我把共浪的灵器给你带回来,当做战利品!阿弥陀佛.”
“铸兵铸死的?怎么回事?”祝斑问。
彭弥道:“也不清楚,就道听途说了一点.”
说罢,他把阴风崖铸兵的事儿大差不差的说了出来。
祝斑沉默良久,道了句:“他平日里吊儿郎当,风流好色,仗势欺人,但死时却倒还像个真正的铸兵师。”
彭弥一听这话,就知道两人性格如水火,是根本不相容。
祝斑道:“这灵器是归了谁?”
“一个叫景如意的长老。”
“呵”祝斑笑了下,双目里没有半点温度,“彭教主倒是可以手到擒来。”
想了想,他又问:“对了,最近你们没再针对我女儿女婿吧?”
彭弥顿显几分为难之色。
“怎么?阳奉阴违?难以启齿?”祝斑冷笑道,“看来你这副教主没什么威望,下面的人都不怕你。”
彭弥道:“老祝,这倒不是。”
祝斑神色略有缓和,问:“那是什么?”
彭弥道:“这事儿神木殿封的很严密,我们的探子也得不到消息,不过据说是那李元用寿元铸兵,如今已是耄耋老者,大限将至,孤身远行出了神木殿,便再无踪迹。”
“寿元铸兵?
糊涂!
糊涂!!
寿元能铸个屁的兵!
那么点寿元,铸出来的兵器有什么用?!”
祝斑暴跳如雷,对着北边的天空大吼着,“我怎么教你的?我教你用寿元铸兵了吗?蠢货!蠢货!!老子瞎了眼,怎么收了你这种蠢货做弟子?!!”
彭弥等祝斑一阵儿发泄后,这才问:“这寿元铸兵听起来挺厉害,不行吗?”
祝斑气的脸色涨红,上气喘不过下气,直到喝了一口旁边弟子递来的“黑莲真秘配药酒”这才顺了顺气,道:“寿元铸兵,乃是天下邪道!”
“哦?邪道?”
彭弥来了兴致,“这这和我们还挺搭的,我就说嘛,李师合该入我教。老祝你非要让他待在神木殿,瞧瞧.”
祝斑气不打一处来地指着彭弥,正欲说什么。
彭弥忙道:“别气别气,随便说说而已。
这既是邪道,应该很厉害吧?”
祝斑道:“那本【噬命】之术,我其实看过.是练不成的残本,而且就算练成了,也没用。
因为,那【噬命】秘术缺了另一样秘术.”
彭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祝斑道:“便如我这【闻天】需得寻到至阳之地,那【噬命】也应需寻到吞噬他人之命法,然而后者早就失传了,毕竟那等邪法禁术,谁都不敢留着。”
彭弥打岔道:“不是,老祝,我的话就会留着。”
说罢,他嘿然笑道:“不破不灭,不灭不生,唯有毁灭,方有新生。
人间苦弱,不若化作成山尸骸堆得我等上天,再辟新世!
【噬命】好啊。”
祝斑道:“别和我宣扬你们的教义,我不是信教才为你们做事的。
总而言之,【噬命】是练不成的,就算练成了,真去铸兵,也铸不出天下第一流的灵器,顶多.顶多是比庸才们的灵器高那么点儿罢了。”
说罢,他长叹一声道:“我以为李元是个聪明人,是个天才,也许我看错了.
相比起共浪,他死的可真不值!
他真是浪费了他的天分,老夫算瞎了眼。”
彭弥双手合十,不合时宜地道了声“阿弥陀佛”,然后又道:“祝师放心,我会将李元小儿用寿元铸造的灵器也为你取来,到时候让您看个痛快。”
“他铸的灵器给了谁?”祝斑忽问。
彭弥道:“他铸了两件,一件是给了景家家主景半枫,还有一件不知道对方藏得很严,我们的探子怎么都得不到消息。”
“还铸了两件?一件还是给了景半枫?他不知道我和景家有仇吗?”祝斑气极反笑,手持铁锤愤怒地“嘭嘭嘭”地砸地,良久待发泄了个够,这才平复,然后道,“那就有劳彭殿主了。”
彭弥眯眼欢笑着:“小事,一件共浪的,一件李元的,保准儿都给你带来,让你看个够。”
“阿弥陀佛.”
话分两头
李元自然没有乘着马车闲逛,他手指一勾,便以“连接在青衣楼楼主王鹤然身上的千里一线”来到了云山道。至于马车,则被他拆了,丢了,马也被他放了。
而另一根千里一线则依然在山宝县的鱼朝瑾身上,这根线是他为了“收种子”而留下的。
再一方面,神木殿的信息,依然会一重门后的那些江湖中人悄悄传信过来。
此时,他来到了王鹤然附近。
场景一瞬从深秋转成了深冬。
这就是云山道。
一个贫瘠荒凉之地,一个甚至不会卷入是非之地。
李元才落地,便见大雪磅礴,入目皆是,伸手不见五指。
方圆数里,能被感知的除了树和石头,还是特么的树和石头。
这感觉就好像穿越前从大都市一瞬间来到了穷乡僻壤.
不过幸好,这些树和石头中间好歹还有一间昂昂着烟气的小石屋。
显然,王鹤然就在其中。
而李元给王鹤然的命令是“待在唐年身边”。
所以,王鹤然在,唐年必然也在。
仔细想想,他和这位义女已经四年多没见了,当初临别时的叮嘱还似在昨日,也不知这丫头有没有寻到心上人。
李元踏步,来到了石屋前,还没靠近门,就见四面八方忽地冒出了一群不知什么玩意儿有傀儡,有在雪地里几乎不可见的白影,这些东西都将手里的兵器对准了他这个擅自靠近者。
李元扫了一眼。
这些傀儡有些很精致,有些去比较粗糙,好像出自不同人之手。
至于白影则是一个个人,但这些人的双目颇为呆滞,这让他想起之前在血刀门内城城头巡视的“秘兵”。
“秘兵”是血刀门之前从红蚁商会买的,如今出现在这儿也不奇怪,毕竟富甲商会虽然分了两家,但自己这边很明显存在着和“碧兔商会”联系的路子。
所以,这些白影,应该是“商会贸易”的路子采购的。
这么一来,碧兔商会也不会知道富甲商会的下家是哪儿,从而可以更好的保护唐年建立的这个暗中势力,避免其直接面对中原的那些庞然大物,至少算是添了一个缓冲层。
“什么人?!”
屋里传来警惕而冷漠的少女声音,但却不是唐年的。
李元没什么试一试义女这几年成长的怎么样的打算,毕竟在这儿打耗费的都是自家资源,这不没事找事吗?
于是为了避免误会,他很直截了当地道:“我是来找唐年的,是友军,不是敌人。”
说罢,屋里静了静,紧接着石屋的窗隐约凑过了一张少女的脸,只是这油纸窗有些怪,似乎从里面能看到外面,而从外面边看不到里面。
紧接着,屋里传来不屑的笑声,以及语速极快的嘲讽。
“呵,想找我师父?
你是哪个家族的小孩儿?
你也配来找我师父?
我告诉你,老娘我也是排队排了很久才成为唐年师父的弟子的。
而且我家师父传女不传男,你呀还是先.”
话音未落,屋里忽地传来酒杯落地、以及“腾腾腾”的声音,好似有人忽地惊起,紧接着跑了过来拉住了说话的少女。
少女又咋咋呼呼、语速极快地喊起来:“欸,欸,王师傅,你拉我干什么?
王师傅,你怎么了?!
啊?你在慌张?
我们这里可是唐门本部,你有什么好怕的?
在这道儿上,我们可是最强的!哼!”
李元听到里面的动静,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。
王鹤然果然在这儿,他听出了自己的声音。
然而王鹤然又知道他的身份乃是秘密,绝对不可以暴露给任何人,所以他下意识地拉住了那少女。
而那少女又因为唐年以及自己派出的那些人、或者还需要加上她自己本身的家世,在这片土地横行惯了,所以才会那么说话。
从一个角度,李元也能猜到唐年的手段了。
建立幕后势力,又以“收徒”的方式行“类似联姻的作用”。
不过这显然存在隐患,对她的忠诚是解决这个隐患的办法,而看着少女的模样,显然对唐年很是仰慕。
所以,隐患暂时很小。
他没白教。
此时,李元虽是被许多弩箭指着,被许多兵器对者,但却只觉得有趣.还有安心。
屋里很快传来王鹤然的声音:“来人不是敌人,也不是拜师的,更不是求婚的,这是你们师父的.朋友。”
话音才落,小屋的门便打开了。
门前站了一个虎背熊腰的魁梧少女,这少女堵在门前,而她身后则应该是刚刚那个一直在说话的少女。
那少女穿着一身华贵的锦衣,面容俏丽,势力也颇为不凡的达到了七品初期。
至于这虎背熊腰的少女,则是七品后期的样子,天赋不错。
“你是我师父的朋友?”虎熊少女满脸疑惑。
李元道:“算是吧。”
“什么朋友!”俏丽少女也站到了门前。
李元笑道:“总之不是男朋友。
而且,像你们师父那样的,不是天天和傀儡腻在一起吗?
她怎么会喜欢男人?”
他这句话也算一种旁敲侧击地询问,毕竟.义女若真喜欢了谁,是有可能瞒着他的。可是他这么一句暗藏怼人的询问,却十有八九会激起面前两个少女的反驳。她们一反驳,自己就都知道了。
唐年是他家族里的得力大将,可若这大将要去谈恋爱,他不会阻拦。只是希望她不要一边恋爱一边干活儿。
可结果却令他颇为诧异。
俏丽少女道了声“也是”,然后好奇道:“师父难道真的不喜欢男人吗?”
虎熊少女瓮声道:“看来你真的是师父的朋友。”
李元哈哈大笑。
而另一边,王鹤然匆忙跑来,看到李元就想跪。
李元抢先一步握住他的手,又拍了拍他的肩,道:“王兄,好久不见了。”
王鹤然紧张的瑟瑟发抖,满眼写满了“主人,能不能别这样”。
李元又紧了紧他肩膀,眼神里写着“这不过是主人的任务罢了”。
虎熊少女道:“既是师父友人,那请进吧。”
李元问:“你家师父呢?”
虎熊少女道:“有些事,外出了。”
旁边的王鹤然旁叹息道:“唐铃!这是你家师父的好朋友,好朋友啊!不用瞒他!
欸,算了,我来说!”
“那个,主.主要是李兄想知道嘛。
李兄,唐门主外出教她的大傀儡学习去了。”
“教傀儡学习?”李元心生好奇。
王鹤然道:“是啊,唐门主钻研的很深,而在她似乎从唐家得到了更深层次的秘传”
俏丽少女惊叹道:“王师傅,你怎么什么都说?!”
王鹤然怒道:“这真的是你们师父的好朋友!”
话音才落,屋里居然又响起了不少少女的声音,叽叽喳喳的,好像一窝蜂春日里新生的麻雀,簇拥了过来,发出各种好奇的声音。
“男朋友?”
“蓝颜知己?”
王鹤然脸都白了,声音打颤道:“不是!不是!!!你们别乱说,否则你们师父回来肯定抽你们!”
结果,王鹤然越是这样,那些少女越是笑嘻嘻,一副“天不怕地不怕、爹娘都没打过我”的模样。
名为“唐铃”的虎熊少女让开身子,比了个请的手势,道:“远道而来,先饮酒一坛暖暖身子吧,你既然是师父的朋友,那一定很喜欢饮酒。”
李元:??????
他入了屋。
屋里很朴素,皆是寻常农家装扮。
靠窗有土灶,大锅。
锅里水沸着,飘出肉香,似是八品妖兽肉。
门侧有三股叉,蓑衣,斗笠,开山斧,都似是活在山中的人常用的工具。
门侧窗下则有一张酒桌,桌上还摆着酒水与下酒物,桌下是一个刚摔落的镂空的木被,酒水撒了一地,闻起来像是冻葡萄,颜色亦是红艳艳的。
靠墙一边还有床榻,塌上铺着稻草,垫着一张棉被。
可这些都是表象,因为此时此刻,不少站在屋舍里的少女都穿着极其名贵的衣裳,发上珠钗的珠玉宝石个个儿饱满无暇,价值不菲。
甚至那土灶下还有个面容整洁的少女正探出脑袋在好奇的打量他,名贵且细腻的香水味儿从她身上飘了出来。
土灶里怎么会有人?
很显然,这就地下藏屋。
“唐玲!好了没!快下来喝酒!”土灶深处隐隐有人在催促,听着也是少女的声音。
唐玲关上门,带着李元往灶台而去。
王鹤然没跟来,他憨笑着解释道:“主主要是,李兄,我是在外值守的,里面都是姑娘,我怕误事,就没进去。”
锦衣少女叉腰道:“我师父朋友,我叫唐雱,我也在值守,晚点找你喝酒。”
又是喝酒?
李元:???
忽地,他顿了下脚步。
唐玲侧头问:“怎么了?”
李元笑道:“那个.我也怕误事,就不下去了,在这上面陪王兄喝点酒,等等唐门主便是。
毕竟,这下面应该算是唐门主的内宅,我这么下去,不是太好。”
唐玲犹豫了下,道:“那行,招待不周,还请见谅。”
于是,她钻入土灶,转眼又拎了两坛烈酒,拇指一动,便是弹开了其上一坛的封泥,继而问道:“可知是什么酒?”
李元深吸一口气,脸上露出陶醉和回忆之色,然后轻声吐出两个字:“雪醅。”
唐玲瓮声应了下,然后把两坛烈酒放在他脚边,道:“请慢用。”
说着,她就离去了。
李元拉了个凳子坐到窗前木桌前,王鹤然急忙起身去找酒杯,找到了又好好儿清洗了一番这才双手恭敬地递到了李元面前。
唐雱左手托腮,醉醺醺道:“你一定是个大人物,否则王师傅不至于这么怕你。毕竟王师傅常说,他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人物.”
李元笑道:“你挺瘦的,为什么叫唐胖?”
唐雱惊住了,道:“是雱,读乓,不是胖。我这个字上面是个雨,下面是个方,意思是雨雪下的很大。”
李元轻轻将油纸窗推开一条缝,道:“就像现在下的这么大吗?”
唐雱傲然道:“比这还要大!怎么样,是不是很有气势?”
李元道:“有有有。”
唐雱越发得意,举杯和面前少年碰了下,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李元道:“我啊.我姓李,名字忘了。”
唐雱喝了口酒,道:“看来你真的是江湖上的什么大人物,也对,都和我老师熟了,怎么可能不厉害呢?我师父,可真是太强了.”
她一张嘴快速地说了起来。
李元安静地听着,不时和这姑娘碰个杯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眼见天色渐暮,他微微皱眉,问:“你们师父这么晚都不回来么?”
“欸,这哪叫晚?还有更晚的呢!”唐雱嘻嘻笑着。
李元点点头。
忽地,他神色动了动,因为他在风雪里清晰地辨认出脚步声。
尽管那脚步声极轻,尽管此刻风雪声极大,他还是听的一清二楚。
风雷里能辨花开,静室中可听雷音
他站起身,道:“出去走走,小解一下。”
“不行嘛,就喝了这么点就要小解啦?”唐雱双颊酡红,出言嘲讽着,又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王鹤然,笑道,“王师傅真的好怕你呀,你在江湖就混的这么厉害?没看出来嘛。”
李元笑道:“王兄可能是喝多了吧?”
说着,他起身,推门而出,漫步入风雪,三两步就不见了踪影。
须臾之后,他来到了一处巨石前,抬手掸去石上的大雪,坐了上去。
而不远处,一道红影和三道黑影,相伴而行,快速来到了此处,又抬眼看到了他。
红影正是唐年。
面容依旧,只是多了几分化不开的醉态和妩媚,少了几分当年少女时候的天真,行步之间颇有几分红衣魔女的疯批味儿,很像李元穿越前看的一些电视剧里的“出身魔门的反派女一号”。
她身后的三道黑影,皆戴着面具,而李元一眼就辨出了靠左的那个是唐仇,其他两个应该是义女后来制作的六品傀儡。
“年年,辛苦你了。”李元露出温和的笑。
“义父!”
唐年霍然抬头,继而忽地又欲半跪于地。
李元飘落,将她扶住,道:“干什么?”
唐年快速道:“上下尊卑不可违,子女拜父母亦是天经地义。
我在这儿建立了唐门,唐门里收容了不少仰慕我的家族女子。我又通过这些女子暗中掌控各大家族。
此地是核心枢纽之地,而在明面上还有唐门真正的庞大势力。
除此之外,二娘的富甲商会早就吞并了当地的出云商会,并且顺势改名为出云商会以掩人耳目。
如今,云山道的半个江湖,以及经济脉络几乎完全被我们掌控。
如此庞大势力,必须要有规矩,而我拜义父,就是规矩。”
李元笑道:“长大了”
“在义父面前,唐年永远是孩子。”
“走走吧,我们正好聊聊最近发生的事。然后带我去找你娘。对了,她的事.有多少人知道?”
因为之前阎玉是正式收了唐年为女儿的,所以便称“娘”也没什么不对的。
唐年道:“娘的事只有我,小琞还有二娘知道。”
李元道:“边走边说。”
唐年应了声。
两人各自把近些年来发生的事说来。
唐年这边发展很顺,因为云山道实在是很贫瘠,这一道之地,最好的肉田居然就是个八品肉田,而鬼域自然也少的可怜,那个冰棺鬼域也是唐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。
只可惜,这里也并不适合常人生活,因为这里的土地很不适合种植,每年只有六个月时间能种收庄稼,而且还需要担心野兽猛禽的破坏。
因为,这里更多的吃食需要通过狩猎或贸易获得。
云山道的平民不多,但凡是个能在这里过下去并且过好的,都是家族和门派。
而平民,也大多是依附这些家族,门派生存的,这一点颇有些像“李元穿越前看过的贵族分封制,甚至是奴隶制”。
唐年则是通过收弟子的方式,与家族紧密联系,继而又通过唐门的表面势力,控制了不少门派。
附:非常感谢“一个麻匪”的盟主!感到自己写的东西被认可了,很开心!谢谢!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