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宇一愣,他这才发现,他确实没想过这一点,不过他不肯轻易服输。
“这种可能性很小吧,两个皇子都很健康,身边又有御医看护……”
萧风笑了:“太子之前不健康吗?太子身边没有御医看护吗?
出去玩一圈,回来就病死了。谁能保证这两位就没问题呢?”
展宇只能承认萧风说的有道理:“即使如此,可能性也很小的!”
萧风点点头:“那就算这种可能性只有两成好了,这样你二选一的赌博,就变成四成胜率了,对吧?”
展宇不情愿的点点头。
萧风又喝了口茶:“皇子要成为皇帝,就要面临竞争,除去自己得病而死,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刺杀。
要刺杀皇子,出手的必然是高手,这时死的首当其冲就是护卫。你身为头号护卫,风险当然也是头号的。
所以就算你那四成赌对了,你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性,在他成为皇帝之前替他而死,这个风险比例高吗?”
展宇很想摇头,但他很清楚,裕王和景王这些年没有遇刺,很大原因是因为局势勉强算得上势均力敌。
双方都有希望,就都不会铤而走险。但若是其中一个彻底失去希望,那么就很难说了。
这和太子在世时不一样,太子是众人公认的未来皇帝,并没有哪个势力会企图改变这一点。
但景王和裕王身后已经各自占了一群人,这群人和自己一样在赌,如果赌输了,很可能一败涂地。
因此就算到时皇子不想动手,他身后的人也一定会有狗急跳墙的。
到那时,皇子身边的护卫,就是肉盾,随时要被牺牲的肉盾。
展宇艰难的点了点头。
萧风笑道:“所以你最多还剩了两成的胜率。”
展宇倔强的说:“那也是两成,不是一成!”
萧风静静的看着他:“最后,你在两成的胜率下,你投靠的皇子成为了新的皇帝。”
展宇一拍手掌:“这不就行了!”
萧风点点头:“然后这个新皇帝有一半的可能性,会杀了你。”
展宇哈哈大笑,指着萧风。
“你输不起了啊,我已经赢了,还扯什么新皇帝会杀了我,他为何要杀我……”
展宇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尴尬的停住了。
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傻白甜,他是武林世家的孩子,他见过江湖中各帮派的纷争。甚至就在他自己的家族历史上,也不是没有过争夺杀戮。
功臣,尤其是知道太多秘密的功臣,被封赏和被除掉的可能性,确实是各占一半,全凭自己的运气和对方的心思。
萧风竖起一根指头,下了定论:“所以,一成胜率。”
展宇沉默许久:“裕王不会的。”
“每个赌徒都觉得自己的筹码是最好的,这很正常。咱们不讨论这件事,现在说说吧,你为什么会当裕王的守卫?”
展宇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,他不是不想说,而是在考虑从何说起,最后他决定从头说起。
“当我还是个八岁大的孩子时,我的祖父就是我家族的族长,也是我们这一派‘幻刀门’的掌门。我那时就梦想着以后能成为族长兼掌门人。”
这种家族就是门派的情况,萧风听说过。
有的是一家子练武,然后子子孙孙也练武,自然形成了一个门派;也有的是武林世家之间的联姻,渐渐形成了一个大家族。
“因为那时在我心中,掌门兼族长,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威风的人。你可能觉得可笑,但想想那时我才八岁,就完全可以理解了。”
萧风点头,表示自己完全能理解一个八岁小屁孩儿的梦想。
“后来我长大了些,十三岁就开始游历江湖。
那些江湖门派,甚至绿林道上的人,听说我的来历,尤其听到我祖父的名字,都十分给面子。这让我更坚定了要当掌门兼族长的念头。
然后有一天,一个知县带着衙役来到我们家,要求我父亲交出我妹妹,因为嘉靖要征召美丽少女。”
萧风停止了点头,看向展宇。展宇恍若未觉,他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。
“那几个衙役根本不堪一击,那个知县更是瘦的跟个猴子一样。然而我们整个家族,没有一个人敢动手的。
只有我父亲和祖父拦在门前,和那个知县讨价还价,那个知县就那样明目张胆的拿我妹妹开价。
我刚好从外面游荡回家,我很疼爱我妹妹,所以我一怒之下,打倒了两个衙役。
知县大怒,要去调锦衣卫将我抓走,我祖父不得已,拿出了一大笔钱,才保住了我和妹妹的平安。
从那之后,我就决定要当官,当大官。什么族长,什么掌门,一个小小的知县就能压得一个家族,一个门派都喘不过气来!
我考过几次武科,可惜,科举也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容易。光功夫好没用,还要有笔试呢,我的卷子始终无法通过。
又过了几年,我来到京城,当时裕王刚刚封王,我去王府应征当侍卫。
你知道吗,想进王府当侍卫是很难的,皇宫会派人清查身世。我家总算在当地居住多年,颇有善名,这才过了关。
皇宫抄下了我家三族的族谱,我家每个月都要派人向当地锦衣卫报道,一有异动,当地驻军立刻就会上门包围查问。
这就是全家为我付出的代价,回报就是,他们再也不会受地方官的欺压。”
萧风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:“你功夫这么好,为什么不去当锦衣卫呢?我相信只要你愿意,陆炳会愿意招揽你的。”
展宇看着萧风:“因为我知道,即使当了锦衣卫,甚至当到副千户,面对更强大的势力时,也未必能保住自己的家人。只有赌在皇帝身上,才行。”
萧风皱皱眉,他知道展宇在说自己的老爹萧万年,不过说的也是实话。
“没错,你的位置越高,能欺压你的人就越少。不过即使高到夏言那个位份,也难逃一败;即使皇帝信任到陆炳那个程度,也如履薄冰。
你不当官,家里只是破财消灾;你当了官,连三族都可能被连累。这个你想过吗?”
展宇垂下头,不说话了。萧风也不说话,慢悠悠的喝着茶。
“不管你怎么说,我都希望你能帮帮裕王,他也许不会是最好的皇帝,但一定比景王好!”
萧风摇摇头:“我当然更喜欢裕王一些,不过好与坏,本来就是相对的。
这件事弄清楚后,谁好谁坏自然就清楚了。我不会帮任何一方,我答应了别人,要公平。”
展宇点点头:“那就够了。我相信只要保证公平,裕王一定是无辜的。”
萧风站起来伸个懒腰:“你也去选一间房吧,只要是第一排房子里的,都行。”
展宇诧异道:“你让我住在你家?”
萧风也诧异:“你不想住在我家?你打算住客栈去吗?”
展宇犹豫道:“你不怕别人说你和裕王是一伙儿的?”
萧风笑了:“怕谁这么说?”
“严党啊!万岁啊!”
“你不住在我这里,严党就不会说了吗?万岁信不信我,凭你一个王府护卫就能影响的了?”
这话很没把展宇当回事,但展宇不但没恼怒,反而垂下了头。
“我知道我对你一向不太友好,你可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。”
萧风眨眨眼:“你这是打算告诉我了吗?”
展宇抬起头:“是的,因为我当初觉得很失望,萧万年的儿子,不是个热血男儿,竟然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。
可后来慢慢的,我觉得你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……”
“等等等等,你认识我父亲?”
展宇摇摇头:“没见过面,裕王让我调查你,我才知道你是萧万年的儿子,才知道原来那件事是你父亲干的。”
“哪件事?”
“那个欺压我家的县令,后来被锦衣卫抓进诏狱,但很快又官复原职了。过了几天又被人杀了,凶手一直也没找到。
所以那次裕王让我来帮你忙,我自己也是愿意的。”
两人都愣了一会儿,不知道该说点什么,天下真是太小了。
萧风忽然拍拍展宇的肩膀:“这么说你跟巧巧是老乡啊,我得告诉她娘俩一声,你还会说家乡话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