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风一惊回头,却见古月儿跌跌撞撞地从地上抓起一把单刀来,就要抹脖子。
战飞云一把推开靠在他身上的张无心,扑过去打掉了古月儿手里的刀。
古月儿疯了一样去抢下一把,却被柯子凡扑过来紧紧抱住了。
古月儿拼命挣扎,哭喊着:“你放开我,让我死!你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……”
萧风无奈地爬起身走到她面前,淡淡的说:“有什么不知道的,看你们俩出来时候的造型,谁还能想不到发生了什么。
男女之间,不就那点事吗,你跟在他身边那么久,到今天才发生这事儿已经算很神奇了,有什么大不了的?”
古月儿被萧风的观点震撼了:“你说什么?你不知道这种事儿对我们女人有多重要吗?”
萧风皱皱眉:“有多重要?这事儿又不是你心甘情愿的,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不行吗?”
古月儿目瞪口呆,她从没听过这种论调,一时间确实接受不了。
她虽是江湖儿女,可也是从小听着“生死事小,失节事大”的话长大的,概莫能免。
萧风知道古月儿心结不破,早晚还是个死,他既然把她救下来了,就不能再看着她走上绝路。
“你到底怎么就活不下去了?说出来听听。如果你说得有道理,我就让他们放手,随你去死。”
古月儿满脸通红,不知道这事儿还有什么可讨论的,自己失身了呀,怎么他感觉都不算啥事儿呢?
“我……我……这样了,以后怎么有脸活下去!”
“你为什么没脸活下去呢?”
“因为……因为我……失身了……”
“女孩当了新娘子都会失身的,有什么奇怪的?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新娘子那不叫失身啊,那是和自己的相公啊!”
“为什么和自己的相公就不叫失身呢?”
古月儿又气又急,但此时求死不能,想死还得必须经过萧风同意,这实在是一件很扯淡的事儿。
“人人都知道的,跟相公不叫失身,这还有什么理由吗?”
萧风忽然正色道:“当然有理由!但这理由与是不是相公无关!失者,损也,痛于心中,因不愿也。”
众人都愣住了,啥意思?失身还能讲出这么多道道来吗?你这学问也太杂了吧!
“我问你,同样是一样东西没了,为何有的叫丢弃,有的叫失去?”
古月儿犹豫一下:“因为丢弃是不想要了,失去是还想要,但没有了。”
萧风点点头:“没错。只有你珍视的东西,喜欢的东西,没有了,才能叫失去。
我失去过很多很多,多到你想象不到。就在我这次出京前,我还刚刚失去了……常安。
这才叫失,你说,我能说我失去了严嵩,失去了严世藩吗?虽然他俩也在我生命中也挺重要的。”
古月儿摇摇头,虽然悲痛万分,还是差点被萧风逗笑了,可这和失身有什么关系呀?
“古月儿,如玉因为帮我而死,胭脂虎因为帮我而死,现在常安,也因为救我而死。你说,我算不算失去她们?”
古月儿点点头,萧风直直的看着她:“那你说,我失去了这么多珍贵的东西,我该不该自杀呢?”
古月儿摇摇头:“那不是你的错……”一语未了,忽然停住了,她明白了萧风的意思。
萧风淡淡地说:“其实你说错了,这其中,肯定有我的错。如果我能做得更好一点,也许她们都不用死的。
但即使这里有我的错,我也不可能为此而自杀。因为还有很多喜欢我,需要我的人。
与其自杀,还不如做更多更好的事,她们在天有灵,也一定希望我能这么做。”
萧风看着古月儿,诚恳地说:“你发生的事,你失去的东西,甚至都不是你的错。我都活得好好的,你有什么理由自杀呢?”
古月儿脑子被萧风说乱了,结结巴巴的说:“可是,可是这不同啊,女人……女人如果被不喜欢的男人给……那还怎么活……”
萧风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喘气的渐渐:“渐渐,你跟很多不喜欢的男人睡过,你想死吗?”
渐渐呸了一声:“好端端的,我干嘛想死?我要死也得死在床上,死在男人的肚皮上。风表哥,最好是你的肚皮。”
那些正在彼此包扎伤口的老兵们哄堂大笑,刚咽下最后一颗丹药的大土司夫人一下被噎住了,翻着白眼瞪着渐渐。
这孩子,血姑之力都散了,怎么还这德行。看来血姑身份只是一方面啊。
从小没娘教,跟着萧芹这个坏种又混了那么久也是原因之一。
看来以后就要靠我这个表姨管教她了,唉,头疼头疼。
古月儿红着脸道:“那不同,她曾是血姑来着……”
萧风淡淡道:“你觉得云姑娘和画姑娘应该自杀吗?”
古月儿一愣:“她们曾是青楼女子,这是没办法的事。”
萧风笑了笑:“所以同是女子,又有这许多分别。可见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衷,岂能一言以蔽之?”
古月儿说不过萧风,只是流泪:“可你……你也说过,你有许多人喜欢你,需要你,所以你不能死,可是我……”
萧风嫌弃的看了一眼傻乎乎的死死抱着古月儿的柯子凡,心想这个表弟如此蠢笨,当初是谁吹嘘过他是苗疆天才的?
难道苗疆这么缺人才的吗?不会是靠着《我的大土司爸爸》一文当上的播音员吧?
“凡弟,古姑娘说,她在这世间没人喜欢,没人需要了,所以她要去死!”
柯子凡这才反应过来,点头犹如鸡啄米:“我喜欢,我需要!”
大土司夫人看了儿子一眼,却正对上萧风的目光,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,知道是征求自己的意见。
大土司夫人微微一笑:“那也得古月儿姑娘愿意才行。我却是没什么意见的。
这事儿本就是萧家人造的孽,只怕古家人不肯原谅我们。”
萧风看向战飞云:“这儿的古家人只有你了,你是古月儿的娘家人,她无父无母,你长兄如父啊。”
战飞云会意,赶紧点头:“月儿,罪过都是萧芹的。我看少土司是真心喜欢你的,若是你愿意,我可以帮你做主。”
古月儿原本悲痛欲绝,一心求死,其实失身只占一半。另一半是因为忽然之间,得知萧、古两家的秘事和萧芹的真面目。
想想看,她舔了十多年的男神,忽然就变成渣男了!
就好比她一直是坐在宝马车上笑的,结果萧风忽然告诉她,萧芹的宝马车是租来的,她能不哭吗?
宝马车是租来的也就罢了,渣男临分手前还他妈的强行车震,而且还想要杀人灭口,搁哪个姑娘身上受得了这刺激?
不过她毕竟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,一股热血下头之后,被萧风摆事实讲道理,已经将必死之心消磨了大半。
现在一看自己舔狗身后有舔狗,虽然自己被渣了,柯子凡依旧对自己狂舔不止。
而且该舔狗还是官二代,未来婆婆还不反对,娘家还有人撑腰,那还死个屁啊!
当下古月儿羞涩的点点头,算是同时答应了不自杀和嫁入柯家。大家这才松了口气,然后一起看向萧风,等着他吩咐接下来怎么办。
萧风抬头看了看蛊神山下:“咱们得赶紧赶到大土司府去。萧芹狗急跳墙,肯定要趁着蛊神山的事情还未败露之际,胁迫大土司叛乱。
朝廷早有防备,只是不愿先动手,让萧芹挑拨得逞。可只要苗疆的兵一杀出隔离墙,各地兵马一定会齐聚苗疆,到时苗疆就完了!
我进苗疆之前,还安排了一件事儿,可成与不成,既要看海瑞的能力,也要看天命了。”
萧风没猜错,萧芹一下山就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向大土司府。
他身上有伤,但大概因为古月儿的身体确实很对他的路子,因此他此时感觉不错,状态回升。
他赶到大土司府时,各地的小土司已经齐聚大土司府,正在激烈争辩着。
大概有一半的土司坚决支持大土司反抗朝廷的做法,这些土司有的是确实对大土司极其忠诚,也有的是已经被萧芹用极乐丹和金银买通。
另一半则对反抗朝廷表示反对,这些土司有的是心存疑虑,觉得造反没前途,有的是因为朝廷的助学政策,对朝廷心存好感。
熊力带着大土司的卫队包围了整个大土司府,名为保护会场,实际上是等着最后举手投票时,随时动手干掉顽固不化者。
云姑娘站在熊力身边,熊力时不时地偷偷伸手在云姑娘身上摸一把,裂开嘴幸福地笑起来。
云姑娘面带微笑,温柔地靠着熊力,眼睛里却是冷漠异常,只是熊力这等粗汉却看不出来。
争吵正激烈间,萧芹匆匆赶到。他在路上已经整理了一番仪容,但见惯了他玉树临风的云姑娘还是吓了一跳。
“圣使,你这是怎么了?这个……小腿都露出来了……”
萧芹实在没时间找衣服换了,他一摆手:“里面商量得怎么样了?”
云姑娘轻声道:“有一半土司不同意起兵,大土司虽然表态要起兵,可也说得不多,不够积极。”
萧芹沉着脸冷笑道:“来不及了,你们跟我进去,谁敢不同意起兵,直接动手杀了!”
云姑娘一愣:“这么急吗?不是说慢慢来的吗?你不是还说要带祭司来震慑的吗?祭司们呢?
萧芹咬紧牙关:“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,分作两队,白莲教的人都留下。云儿跟着我进去,看我眼色行事!
熊力,你带上自己的心腹军队,直奔蛊神山。路上如果遇到明军,格杀勿论!
记住,大土司夫人和儿子也在,能抓就抓,不能抓,一起杀了!
对了,他们手里有火枪,但你不必害怕,那些枪里应该没有弹药了,就是有,也就几颗了!”
熊力咬咬牙,自知从反叛大土司开始,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。就算他饶了大土司夫人和柯子凡,将来也未必有活路,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。
他吆喝一声,带上忠于自己的五百兵士,直奔蛊神山而去。
萧芹和云姑娘带着卫兵闯进了大土司府的内院,正在激烈争论的土司们顿时站了起来,一起看向大土司。
大土司沉着脸,缓缓站起:“萧芹,会还没开完呢!你这么急干什么?”
萧芹表面平静,心急如焚:“大家也讨论了很久了,依我之见,现在就可以表态了吧。”
大土司皱了皱眉,本来说好的,给他三天时间,尽量说服大家同意起兵,现在一天还没过完,怎么说变就变呢?
这就好比说好了是四十五分钟的,结果我这儿刚开始十五分钟,你就打电话来说时间到了,这不是岂有此理吗?
大土司沉声道:“萧芹,凡事不可过分!你当起兵造反是过家家吗?苗疆土司议事是有规矩的,你赶紧带人退出去!”
萧芹心说难道我不清楚这个道理吗?可我现在不是没办法吗,我提前打电话是有原因的,因为有人来查房了呀!
“大土司,秀才造反,三年不成。这种事儿,多说无益,要当机立断才行!”
说完逼视着各位土司,冷冷地说:“大土司为了苗疆百姓和各位的利益着想,要起兵反抗大明朝廷。
不才萧芹,已经联络白莲教、蒙古人、女真人、海盗倭寇、乌斯藏区,一同起事,势在必得。
我话讲完,谁赞成,谁反对?”
一个小土司站起来喝道:“我反对!”
萧芹咬着牙:“我再出最后一口价,起事之前,每位土司一百颗极乐丹,两千两白银!
我话讲完,谁赞成,谁反对?”
那个小土司坚强地喊道:“我反对!”
萧芹一爪抓向小土司,小土司身后的两个侍卫立刻挥拳而上。
这些小土司们也都是雄霸一方的人物,身边侍卫也是重金网罗来的武林高手,决不是不堪一击的。
但跟萧芹相比,差距还是很大的。三招之后,一个侍卫就被重伤了,其余反对的土司一起跳起来,纷纷大喝。
“大土司,这是干什么?我们不反,就要杀我们吗?侍卫们,咱们不能等死,动手!”
萧芹带进来的大土司卫队,和小土司的卫兵们打成一团,那些赞成起兵的土司十分尴尬,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。
土司之间各有领地,平时冲突并不多。何况大土司一直不说话,这个态度也比较奇怪。
这些土司纷纷约束部下,两不相帮,躲在一旁吃瓜。
大土司沉着脸,看着两伙人拼斗,心里乱极了。他自然也是不愿意起兵造反的,可老婆孩子在人家手里,大祭司又实力强大,他也无力反抗。
可眼看着那些平时称兄道弟的小土司就要被杀,大土司终于还是忍不住了,他大喝一声。
“住手!萧芹,此事还需自愿才好!他们不愿起兵,随他们去吧,何必苦苦相逼?”
大土司一开口,那些卫兵都有些犹豫。虽然他们跟着熊力和萧芹反叛了,但毕竟大土司积威已久,不可能一点影响没有。
只有混在卫兵中的几十个白莲教徒,是从迷魂谷调来的,是白莲教在苗疆最后的实力,依旧毫不犹豫地下着杀手,和小土司的卫兵们打得最凶。
大土司不说话时,人们还没感觉,他这一说话,小土司们忽然发现,这些卫兵竟然并不是都听他的话,反而看向萧芹!
而且他和萧芹说话的口气,也并非是命令的,反而是商量的。大土司会这么说话吗?
其中一个土司猛然醒悟:“大土司,你是不是被胁迫了?我就说不对劲!这萧芹算个屁,轮得到他做主?”
大土司把心一横:“不错!我妻子儿子都被萧芹抓了,他伙同大祭司,胁迫我起兵造反,是我对不起各位兄弟了!”
话一出口,大土司就是一愣。不对呀,我不是被下了哑蛊的吗?这些话是我能说出口的吗?
大土司看向萧芹:“大祭司怎么了?她下给我的哑蛊,不管用了?她背叛你了,还是死了?”
这些土司都是苗疆的贵族,他们并非无知之辈。这次同意造反的那些,一方面是贪图利益,另一方面是大土司和大祭司带头要干的。
大土司和大祭司是苗疆两大领袖,因此这些土司也就顺水推舟了。此时一听大土司是被胁迫的,而且大祭司可能死了,顿时人心浮动。
那个喊了两次“我反对”的土司忽然喊道:“有百姓看见,今天早上,蛊神山上狂风卷集着乌云,在乌云和山顶之间,有一根根黄色的旋风,在骄傲的刮着。”
另一个土司喊道:“没错,天降异相,一定是大祭司出事儿了!
大祭司理应守护苗疆,可她和萧芹合谋,要把苗疆拖入万劫不复,一定是上天降罪了!”
萧芹没想到大土司真敢鱼死网破,眼见小土司们群情激奋,就连之前得了好处,同意起兵的土司中,也有反水的,顿时急了。
“云儿,动手!所有卫兵听着,今天事成后,每人一百两银子,十颗极乐丹!”
大土司府里打得最激烈的时候,也是熊力带着五百士兵迎面撞上萧风一行的时候,双方都停下脚步,遥遥相对。
这五百人都是熊力训练出来的大土司近卫,战斗力很强,看着就一个个龙精虎猛,禁欲三年随时会流鼻血的样子。
萧风看了看自己这边,只剩了五十多个的老兵,真能拿刀干架的最多二十人。自己和张无心、大土司夫人伤得都不轻。
尤其是自己,不但在打斗中受伤不轻,连续两次召风,一次引雷,全身都被掏空,和大土司夫人同病相怜。
渐渐就不用说了,现在还是古月儿背着呢。柯子凡没弄到解药,迷药过劲还得一两天,此刻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脚虾。
现在真能动手打的高手,也就战飞云和古月儿两人,还不能考虑古月儿刚丢了一血,战斗力下降的问题。
所以,萧风苦笑着看着对面的五百人。这仗怎么打呀?